“你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燃烧之神’，伯宁。你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世间万物的可燃性，那是你伪装出来给观众们看的假象。”
我从焦黑地面上捏起一片随风飘落的翠绿树叶启动魔法。明亮的火焰毫无预兆地腾起，照亮了树叶边一圈变成冰晶的雨水。
“是这样拆东墙补西墙没错吧？第一次这样使用能量转移还不够熟练，做得没你好。”我把燃烧的树叶递到伯宁面前，让它好好看清楚，“但效果出来了。”
“为什么在你爆发之前有这么多天的严寒，而且温度逐日递减？”
“为什么在你爆发之后气温飙升，海洋却被极寒瞬间封冻？”
“为什么在你点燃天空之时烈焰焚天，我辛辛苦苦炖的那锅汤结冰了？”
“因为你只能控制热量的流动，做不到万物燃烧！你所做的不过是用从别处‘窃取’来的巨额‘热量’强行填出一个不灭之火而已！”
“我答对了吗？热量的贼？”
炎魔把断肢深深埋进土里，火红的纹路再次开始于地脉深处扩张，蛛网般的纹路迅速蔓延。
“你闭嘴！”
“呦，开始慌了？放下神明的身份了？”我手指轻捻，把燃尽的树叶变为一蓬黑灰，屈指在地上轻弹，“别用偷来的东西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都给我还回去！”
一指弹下，身旁的积水在地底突然解放出的热量下化为一团团炽热的水蒸气向上腾起，赤红而蠢蠢欲动的熔岩脉动戛然而止，重归平静。
“卑微的凡人！你的面前是一位神！是燃烧之神。”
虽说我成功打断了炎魔的地火攻击，但依旧没能阻止它复原手臂。伯宁怒吼着起身，燃烧领域扩散开来，把浓密升腾的蒸汽映成危险的红色。
“躲开！”梅林在远处向我大声喊道，“那是会爆炸的！”
眼前的一切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一种轻盈的隔离感忽然传来。仅仅是一瞬间，空间魔法大师梅林就准确地将我身处的那片小空间与阿瓦隆的主空间分离开来。这样只要梅林还在继续维持这个空间隔离，我就不会受到来自于阿瓦隆内部的伤害。
“别碍事！法师！”炎魔毫无理智地不断提高身上火炎的温度，挥臂把那层脆弱的空间防护击碎成在空中翻飞的银色碎片，“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空间隔离一碎，灼热的空气顿时汹涌过来炙烤我的身体。被魔法隔离许久的燃烧感再次出现在我的身体当中。
“化为灰烬！”
升腾的水汽忽然一清，在我的感知中原本清凉柔和的水元素极其突兀地转化为炎热爆裂的火元素。这些火元素在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开始互相挤压碰撞，爆发就在下一刻！
“呼……被我答对了。”我长长呼出一口灼热的吐息，面对向我扑来的可怖炎魔展开魔法应对，“把水逆燃烧过程强行拆开，熵减焓增，你要从别处投来多少能量才能点燃这个现象的‘火种’？”
“这是神明的力量！是我的特权！”
“呸！和你自己一样不顺应自然规律。分子动理论，聚集！”和之前获取水一样，我调整分子无规则运动的概率，使得空气中弥散的氢和氧“自发”向我手心汇集。
一阵阵灼热的波动自手心传来，压抑着的爆发不断搏动，像是握着一个跳动的心脏。
“主动把炸弹捏在手里，你还真是胆大，就不怕引火上身吗？”燃烧领域内的温度再次飙升。
领域内空气在这种温度下瞬间膨胀密度变小，与领域外依旧常温的空气不断产生对流以平衡温度。
自然规律努力想要阻止炎魔造成的影响。
光线在密度混乱的空气中发生细小的折射，使人眼前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艺高人胆大，不行吗？”全然不顾五脏六腑向大脑发出的烧伤警告，我一心保持着法术的构建，“吉布斯自由能：熵增焓减，燃烧控制权获得。分子动理论：方向限定。”
我收手于腰间，脚尖点地在炎魔的扑击下退出一步争取蓄力时间。
“氢氧比例二比一，完全化合！”
吐气开声，我以排山倒海之势进步推掌。
“为美好的世界——献上爆炎！”
高度压缩的氢气在我双掌之间与氧气化合爆燃，在概率魔法的作用下没有一个分子被忽视浪费，无色通明的气体渲染上瑰丽明亮的苍蓝色——
火焰的龙卷吞没炎魔，击穿雨云，照亮天地。
“你真是伊芙蕾雅的好学生，都是光炮奇才。”浑身虚脱的梅林趴在地上，勉强抬头欣赏到这无比绚丽的一幕。
这一次与之前的“审判之箭”相比，观赏性就高了很多，这次显然持续时间更长，颜色更加华丽，而且被火焰冲击着的还是位炎魔，这就更加微妙了。
“为师当年也只是糊了它个大火球啊吴悠……”伊芙蕾雅侧身靠着法杖坐在地上，就在我的身后目击了这一魔法从准备到释放的全过程，“在这方面你已经超越为师了……”
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特别是还经过了我魔法的调整实现了完全燃烧，相比起那种红色的不完全燃烧，我这一击要来得更久，更强，更环保。
“怎么样炎魔？这一下让身为‘燃烧之神’的你感到舒服和畅快了吗？”我挥手凝聚这次燃烧的产物——水，“要不要再用高压水枪给你冲冲脑子清醒一下？”
“明知道我是燃烧之神还用火焰攻击我？你和你的师父一样愚蠢。”炎魔双臂环抱，傲然地站立在空中，“就算你确实看清了我力量的真相，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凡人？不要说伤害了，你根本不可能对我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
“知道知道，你是一个概念嘛，不是动物不是植物不是病毒不是环境不是能量。”我仰头看着伯宁，为难地挑眉，“请不要误会，除了讽刺我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从各种意义上，你不是个东西，真的……什么都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文化不同语义不同的原因，还是因为真的被封印太久已经跟不上时代，炎魔听了我这话似乎很开心。
“你明白就好，凡人。”它语气温和地点评我一句，接着像是忽然记起角色设定一般僵硬地严肃起来说道，“与神作对，除了死亡之外你什么都得不到。”
看来是真傻了……忽然觉得这家伙除去狂妄自大满脑子烧烧烧之外还挺有意思的，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好萌。
要不是它把我辛辛苦苦炖的那锅鸡汤给冻成了冰疙瘩，能和它成为朋友也说不定啊……
可惜饿肚子是坏文明，民以食为天的道理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家伙是不会理解的。任何坏了我吃饭大事的东……不对，它还不是个东西……的……的“该死反正不是什么好名词儿”都是我的敌人，是我讨伐的对象！
“是啊是啊，和一个怎样都杀不死的神明作对还真是件脑力活，要不停地尝试全新的弑神方案。弑神真不是人干的事！”我揉揉太阳穴集中精神，“不过难归难，倒也不是不可能，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我会向你证明弑神是不可能的，凡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炎魔在空中发出不屑的哂笑，“你杀不死我，也不能杀死我。概念无法消亡，概念一经消亡，所有与这个概念有关的法则都将重新洗牌。”
“呦~巧了，我还自称是‘无定法则吴悠’来着。一切事物都不确定而且无法确定，别在我这个概率学派的开派祖师爷面前乱哔哔什么‘不变的真理’。少来那套有的没的。”
祖师爷的老师，“青春少女”伊芙蕾雅的眉毛微微一蹙。
“好吧，咋们呢，都把话给挑明：你不是燃烧之神，我打算称呼你为……嗯又是该死的起名……‘温变’，温变之神，”我痞气放出，竖起中指直指伯宁，“您还满意？”
“倒是不错。”
我收回手，感受着头顶的压力——来自一位目前称得上是不死不灭，神明的威压。
把对手当做一道难题，对抗的便是解题过程。
我已经读懂了题目（神明是什么），有了解题思路（如何去与神明的力量对抗），现在我缺少一个答案（杀死这位不死也不能死神明的方法）。
凭借概率魔法，我看得到这世间一切事情发生的概率，因此这一战我知道自己有微小的胜机。
虽然概率极小，但却不是零。
即使是零，在我面前这个数字有任何意义吗？
高高在上的伯宁张开双臂，火红的领域扩张，把我笼罩其中。
“真是个难缠的对手，我有概率战胜它，却完全不知道方法，不知道怎样做。”我这样想着，仰头注视伯宁，警戒起来，“它仅仅只是一个概念而已，根本没有消亡一说，它要真消亡了有麻烦的也只会使我们。使用封印？还是学学那位事迹被拍成电影的博士，和它‘谈谈条件’？可我又不会时间魔法！”
可行性都太低，而且无法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概念不灭，那就必须要使它永远干涉不了这个世界。
我心中微微一动：那个连概率魔法都很难篡改的，代表胜机的数字忽然变大了一些。
离答案（弑神方法）又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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